試穿每一種我——爆紅之後，找回合身的自己：專訪 9m88 ╳ Phum Viphurit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20.06.2019

如果說網路帶給音樂圈什麼影響，那就是誰都有可能突然撞上爆紅的瞬間。9m88 以跟 Leo 王合唱的〈陪你過假日〉紅遍全台，讓當時還在美國念爵士的她一夕成為台灣音樂人們最想要合作的對象；而 Phum Viphurit 則以〈Long Gone〉、〈Lover Boy〉在 YouTube 上傳出好口碑，輕快的旋律搭上慵懶的聲線，在音樂圈裡吹起一陣南洋浪漫風潮。

這次 BIOS monthly 特別企劃攜手小白兔唱片「本事現場」，我們將這兩位近年竄起的年輕音樂人牽在一起，邀請 9m88 回歸大學時期的服裝設計專業，為身材高挑的 Phum Viphurit 搭配一套穿搭，也跟他們聊聊，對於音樂、文化、衣服的看法。訪問當天下著細雨，88 先到，推開門走進了專訪所在的古著店；過沒多久，只見一個瘦高的大男孩走了進來，實在很難想像眼前帶著靦腆笑容的泰國男孩，前一天晚上才剛用音樂征服了 Legacy Taipei 裡塞得滿滿的樂迷。

9m88 在空檔中很快地選好衣服讓 Phum 試穿，這次的造型裡沒有平常 Phum 常穿的 Aloha 風襯衫，取而代之的是 Daft Punk 的樂團 T，配上條紋長袖上衣與稍微寬鬆的牛仔褲，眼前的 Phum 好像也多了一點美式的率性。「樂團人都還蠻喜歡穿喜歡的樂團出的 T-shirt 的，裡面搭配一件長袖上衣，想要有一點 grunge 的感覺。」88 解釋她的搭配概念。

換裝的過程中兩人相談甚歡，每次 Phum 從試衣間害羞地走出來，都是一場驚喜。身高超過 180 公分的 Phum 有雙修長的腿，特別在意長褲的剪裁，他說，太貼身的褲款常常讓他看起來高得太驚人，因此比較少嘗試，最後選定一件較為寬鬆隨性的牛仔褲。

趁著試裝的空檔，我們跟 88 聊了她對於 Phum 的音樂印象，她笑說，一開始是看了〈Lover Boy〉，被 MV 女主角一頭捲髮走過街道的樣子吸引，才注意到這個讓人聽了想跳舞、想談戀愛的乾淨聲音。雖然 Phum 的音樂風格與 88 習慣做的不太一樣，不過 88 說，她在之前與落日飛車共演的經驗裡，更接近了這種有明顯起承轉合的樂風，也促使她想嘗試創作更長篇幅的音樂篇章。

她透露自己的新專輯將會是「9m88 喜歡的風格的總和」，除了與 beatmaker 合作、重新改編自己的舊作品，過去還沒有真的發過爵士作品的 88，也在這張專輯中收錄了一些爵士風格的歌曲，想讓聽眾能在新專輯裡發現更多不同的內容。也許音樂人都是如此吧，總是想著自己能不能創造更多可能。88 如是，換裝完成酷帥登場的 Phum 亦如是。

你好，焦慮！

Phum 前陣子發行了新歌〈Hello, Anxiety〉，比起上張專輯《Manchild》中民謠、木吉他主奏的風格，這首歌裡更有著 Disco、Funk 的氣息。在現場演出上，他除了整場使用電吉他以外，也將過去的歌重新編曲，在作品裡揉進了藍調的元素。

「因為巡演的時候木吉他容易被摔壞，所以才決定開始用電吉他來表演！」Phum 開玩笑地這麼說。對他而言，這些改變源自於這一兩年的成長。因為第一張專輯的緣故，大部分的人會把他的音樂風格歸類在 Indie Folk，不過事實上，從小在紐西蘭長大的他，深受 Disco、Motown、Funk 風格音樂的薰陶，也因此在完成第一張專輯後，他開始嘗試加入沒有試過的風格，製作更鮮明、更繽紛的音樂。

What if the world won't bend my way?
What will it take to be happy?
——〈Hello, Anxiety〉

他的成長不僅僅表現在曲風上，在〈Hello, Anxiety〉裡，歌詞的內容也從前一張專輯的輕鬆情愛，轉而談論深層的焦慮問題。他自陳這首歌的靈感來自巡演經驗，去年他完成了第一次的亞洲和歐洲巡迴，密集的演出讓他喘不過氣來。結束巡迴回到家鄉，才驚覺原本視為興趣的音樂，如今已經成為一份全職工作，讓他感覺自己像是架上陳列著的商品。

這種領悟帶著疼痛，爆紅後，眾人寄託的眼光也替他迎來創作瓶頸。〈Hello, Anxiety〉的誕生並不順利，過去迴響極大的歌曲，反倒讓他在創作時想得太多，綁手綁腳。「我問自己，我寫歌到底是為了要讓別人喜歡，還是要讓自己喜歡？」在不斷地自問與沈澱中，他繼續巡演的路程，最終逐漸與焦慮和解，〈Hello, Anxiety〉也順勢完成。

「我發現那些外在的壓力其實都不重要，我必須要在自己感覺快樂真誠的情況下，才能寫出讓人快樂的歌。」Phum 說自己並不是多產的創作者，創作對他而言像是一次次與自我對話的過程，透過創作療癒自己，同時也嘗試新的事物。回過頭看過去兩首歌的成功，Phum 只覺得滿滿的幸運與感謝，原本只是因為喜歡才發布歌曲，從沒有想過這些歌能帶給他音樂生涯如此大的躍進，使得他也因此必須走過苦惱與懷疑。如今，他看著這些，笑笑小時候的自己，也提醒自己不忘音樂最初帶給他的悸動。

用誠實，做出亞洲與大洋洲的音樂特調

從 Phum 的音樂裡，可以聽見亞洲熱帶的風景，又能瞧見一點西洋文化的影子，這大多是因為他成長於紐西蘭，直到大學時才搬回泰國念電影學校。他直言，剛開始搬回泰國時，經歷了不小的文化衝擊：紐西蘭的生活平靜而舒服，大家能盡情地做自己；而泰國則是非常忙碌而喧嘩。一邊是成長的環境，一邊則是家人居住的地方，對兩地都有著複雜情感的 Phum，在音樂品味跟興趣上也像他的歌與生活經歷一樣廣泛而有趣。「我可能前一天還在聽像 Paperkites 的 Indie Folk，隔一天就喜歡上 Childish Gambino。」而他當下最喜歡的風格，則是像 Jackson 5 那種充滿靈魂與流行樂風的 Motown 樂曲，對他而言，曲風沒有好壞之分，只要是真誠、能打動人心的音樂，都是很好的啟發。

在訪問的過程裡，誠實是他最常提到的字眼。製作音樂時，他習慣放入自己的經驗，試著直面自己的情緒與感受；在巡演時，他與團員們也真誠地對待彼此，分享彼此對演出編排的意見，例如讓 9m88 非常驚艷的 Beatbox 橋段，其實來自團員們開玩笑地慫恿曾經拿過泰國 Beatbox 大賽亞軍的貝斯手上台表演一段，大獲好評後便決定持續沿用下去。

他舉例，在上張專輯中，只有兩首歌不是出自於自己的生命經驗，而是受到他人的文本啟發：一是改編自電影學校學長拍的短片的〈Sweet Hurricane〉，另外一首〈Run〉則是啟發自魏斯・安德森（Wes Anderson）的電影《月昇冒險王國》（Moonrise Kingdom）。說自己看超級多電影的 Phum，在聊到電影話題的時候精神都來了，他喜歡亞歷山大・潘恩（Alexander Payne）的原創、也喜歡魏斯・安德森的精巧。在演出上，Phum 說自己也常用電影視角看待演出編排，「如果演的都跟專輯一樣的話，觀眾應該也會覺得無聊吧！」Phum有意識地調整演出的曲目順序，希望表演能像波浪一般引人入勝。

在訪問的最後，Phum 提到今年會有發行 EP 的計劃，不過對他來說，今年最大的挑戰還是維持自己心理健康。被工作與社群媒體塞得滿滿的他，其實空閒時間也想要偶爾溜溜滑板、玩玩電腦遊戲、跟朋友拍部短片（他說非常希望有音樂人能找他拍 MV），畢竟打從心底的快樂，就是最大的靈感來源。訪問結束，要趕去下一個採訪行程的 Phum 帶著招牌的靦腆微笑跟我們說聲再見。能毫無矯飾地把真心放入音樂裡需要非常大的力量，看著這位瘦高大男孩的背影，多麽希望他能一直這樣快樂下去，持續為我們心裡帶來一陣陣溫暖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