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水無月】夏越祓．與水無月菓子的祈禱
校園附近車站旁有間和菓子店，菓子外型樸實、價格便宜，每次經過總是大排長龍，我後來才得知，這是間遠近馳名的老店。某次在書上讀到，從前的和菓子店，比起現今，是更貼近居民生活的。由於從前交通運輸不發達，許多街坊中的和菓子店，擔任了日常生活中「零食舖」一般的存在。買和菓子，大概就像是到便利商店買餅乾糖果來解饞的感覺吧！這麼想來，這間位在商店街口的菓子店，味道樸實價格低廉，的確能夠輕鬆地當作零食一般來享用。
如同「零食舖」一般的「出町ふたば」（でまちふたば，demachi futaba ），一年四季，順應時節忙著推出各種菓子商品。除了最負盛名的商品「豆餅」以外，春天櫻餅、夏天水羊羹，特定節日還兼販賣特殊商品。在六月三十日「夏越祓」這天，我心血來潮前往這兒一瞧，果不其然，早已排了三兩列，等著購買「夏越祓」這天必嘗的菓子——「水無月」。
先談談「夏越祓」（なごしのはらえ，nagoshi no harae ）吧。在古代，這是正式的宮中行事。是在一年的中間，也就是六月最後一天所舉行，目的是為了去除前半年的罪惡及汙穢，並祈禱後半年的平安。許多神社會設置「茅の輪」（ちのわ，chinowa ），左一圈、右一圈、左一圈，穿過茅草做成的大圈走三次，劃出「8」的形狀，便可以驅災保安康。至於「水無月」這款菓子呢，就是在「夏越祓」這天享用的。底下軟 Q 的質感，稱作「外郎」，是用穀類粉末混上砂糖蒸煮而成的，做成三角型，則是模仿冰塊的形狀，藉以消暑。上面鋪上一層紅豆，據說有「除魔」功用。
於是，六月三十這天，我在「出町ふたば」，排了二十分鐘的隊伍，接著拎上四顆水無月，搭車來到「上賀茂神社」，參加「夏越祓式」。上賀茂神社除了「茅の輪」之外，還會行特別的「人形流し」（にんぎょうながし，ningyo nagashi ）儀式。夜晚將近，人們在做成人形的小紙片上寫了姓名及年齡，交給神社。待夜幕低垂，河川當中燒起了火堆，便由神職們將數千張人形紙片流入河中，一邊投紙片、一邊唸著祝詞，幫人們消災祈福。黑夜中的炎火，配上神職們所吟詠的和歌，以及川中流著的人形紙片，構成了一幅極為神秘夏夜景象。
也許是被這幅神秘的景象震撼，我突然顫慄不已。人類雖然不斷在發展文明、建立巴別塔，一個勁兒往上爬，希望能與天同高，但在這裡，眼前所見的，是敬畏這股未知力量的人們，數百年來遵循古法行事，只求洗清罪惡及汙穢、祈禱生命一時的安寧。人定勝天、與敗天，也許終究不過是同件事的不同角度而已。
我陷入思考，直到低沉的和歌吟詠突然停止，才回過神來。望了望手裡提袋中的四顆「水無月」，如冰塊的透明模樣，頓時心情也涼爽開朗了起來。下定決心，要用更珍惜的心，好好享受眼前能夠把握的這份幸福與安寧，這便是屬於我的「夏越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