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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達林死了沒？》：狂新聞背後，政客受傷的心

作者BIOS 選片

日期12.04.2018

你曾經在歷史課上幻想，推開歷史關鍵時刻的大門，看看政治人物到底都在搞什麼把戲嗎？HBO 熱門影集《副人之仁》（Veep）的主創、導演口碑盛傳一時的政治情境喜劇《人人有份》（In the Loop）的英國喜劇鬼才阿曼多・伊安努奇（Armando Iannucci）在《史達林死了沒？》（The Death of Stalin, 2017）中，將史達林從中風到逝世前後幾日的神祕細節，從幾句史實的陳述，還原成搞笑版真人歷史教科書。

1953 年 2 月 28 日，莫斯科近郊，史達林與其左右手共進最後一場晚餐。3 月 1 日他被女僕發現倒在門禁森嚴的辦公房中，因為中風，半身癱瘓、無法言語、呼吸困難、無法求救。

史達林中風了，卻沒有醫生。因為一群醫生密劃謀反，而發起大規模反猶肅清，逮捕了全莫斯科的名醫。他的左右手成天隨侍在側，搖頭擺尾，爭取史達林的信任，試圖參透「契卡」（VCheka，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 KGB 前身）高度機密的暗殺與處決名單，以便安插自己政治鬥爭的人馬。

官方記載，史達林在 3 月 5 日過世。

3 月 1 日到 3 月 5 日史達林官方死亡日期之間，短短的四天，重病到逝世，史達林到底是怎麼死的？史達林左右手分裂成兩派，分別以「契卡」頭子貝利亞（Lavrentiy Pavlovich Beria）與赫魯雪夫（Nikita Khrushchev）為首，史達林一息尚存，兩派人馬就已經上演一場繼承權大作戰。貝利亞與赫魯雪夫勾心鬥角，搶著「清算」史達林時代的恐怖惡行，兩人各種沽名釣譽的手段，究竟是在盤算什麼呢？

《史達林死了沒？》改編同名法國漫畫，導演伊安努奇暨《人人有份》後，又交出一部英式諷刺神作，以英倫詼諧替單薄的蘇維埃機密史實，腦補出史達林死前政客的紅場大亂鬥。其實，原著漫畫已將史達林的死前數日的荒謬史實，編織為一部驚悚與黑色風格兼具的一流架空歷史漫畫；但電影版的改編，更立體地描繪出蘇維埃政客在爭取領導權時的爾虞我詐，掀開他們鎮定拍馬屁的嘴臉底下，暗潮洶湧的心理戰，還有一個比一個還要神經質的緊繃蠢態。

本片在 2016 年美國總統大選前夕開拍，電影情節更讓人聯想到現任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大選醜態、希拉蕊的電郵外洩爭議，及其後民主黨抹黑川普與俄國串通等情節。伊安努奇不斷在訪談中提到：我們若仔細思考，將片中善於操縱媒體的赫魯雪夫，與川普、他的幕僚們，甚至其他國家元首的發言相比，我們會發現不同國家、不同體制下的政客說詞，居然可以那麼的雷同。

雖然《史達林死了沒？》是一部時代背景將近六十年前，發生在獨裁社會的歷史電影，伊安努奇言明：「我隱約覺得這些怪招，也在許多民主社會中上演。」因此他希望這部俄國歷史電影以英語發音的方式呈現，以現代英國喜劇的角度，讓英美甚至更多的觀眾體會政治實況。「全球各地的政治局勢籠罩在民族主義、右翼政府、民粹思維中，民主社會處於不穩定、變化莫測的狀態。這是我拍這部電影的原因。」從《副人之仁》和《人人有份》，都可以看出伊安努奇十分熟稔於描繪英美政府愚行與媒體醜態，《史達林死了沒？》雖在描繪蘇聯荒謬，有時卻怎麼感覺離我們很近。

當然，熟稔俄國歷史的觀眾，或許能一眼發現，電影中的情節跟史實有些許出入，這也是本片有趣之處。在史達林中風到死亡的過程中，導演強化了原著黑色、諷刺的調性，將史達林走狗的派系二元對立化，卡通化政客的行動，像是在行宮中狂奔以爭取史達林女兒的信賴、史達林喪禮上的鬧劇、最高委員會假民主表決的荒謬劇。這種直擊歷史現場的戲劇手法，或許無法寸寸與史實貼合，卻是以高度象徵化的方式，濃縮了死亡和暴力。這正是伊安努奇的諷刺劇最特別之處，看似真實，實際上是讓我們以帶有距離感的方式，重新審視歷史中政府處決政治犯、軍隊對人民掃射、以及各種讓人草木皆兵的恐怖統治。

華麗卡司包括《海濱帝國》、《黑色追緝令》史蒂夫・布希密（Steve Buscemi）扮起赫魯雪夫的奸詐嘴臉，由演過《魔法黑森林》英國劇場傳奇演員西蒙・羅素・畢爾（Simon Russell Beale）飾演他的政敵貝利亞。其餘委員會政委都由英美硬底子演員擔起搞笑職責，而前 007 女郎歐嘉・柯瑞蘭寇（Olga Kurylenko）與《夜行動物》、《鳥人》女星安德麗亞・瑞斯波羅格（Andrea Riseborough）更客串重要角色。在逼真的搭景中，演員們以半即興的方式演出，他們時而焦慮神經質，時而腹黑心機，演盡權力這隻利維坦（Leviathan）巨獸的樣貌。

政治人物關起大門之後都在閒扯瞎聊嗎？伊安努奇在《史達林死了沒？》讓你看盡政客台前台後的滑稽與荒唐，將他們操縱輿論和媒體的手段，和他們動輒得咎的高壓日常並置一堂。在笑聲中，這部電影可算是伊安努奇至今最嚴肅的作品，不只是因為他以古諷今、鑑往知來的企圖，而是他讓演員在即興演出中，流露出的那絲虛無感。這是一部好笑的、有深度的電影，但更是在討論，不只政客而是人人內心皆有的，對於自身存在的焦慮。電影看到最後才發現，原來這部輪舞般的政客黑心嘉年華，在所有失控的舉動背後，都是一顆顆缺乏自信的、受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