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妙津,我感覺珍惜──林許文二談《鬼的狂歡》,和那年一起拍片的邱妙津

認識妙津,我感覺珍惜──林許文二談《鬼的狂歡》,和那年一起拍片的邱妙津

作者林許文二
日期15.09.2023

編按:2023 年適逢女性影展三十週年,影展特別規劃「重返新時區:三十週年特別企劃」,回望影展歷史中重要的台灣作品。單元中由作家邱妙津和林許文二在 1990 年共同創作的《鬼的狂歡》,是台灣影像史中長期缺席,卻在眾多書迷及影迷之中流傳的珍貴作品,多年來始終無緣在台灣公開放映,直到二十多年後才終於公開。

本篇文章授權轉載自林許文二於 2022 年 4 月 26 日所撰寫,懷念邱妙津及回憶《鬼的狂歡》拍攝往事的臉書文章。就在臉書發佈的一年之後,《鬼的狂歡》即將重映。


「邱妙津(1969-1995)是具有代表性的同志文學經典作家,學生時期即是文學獎的常勝軍,且於 1991 年出版第一本小說著作《鬼的狂歡》。邱妙津從台灣大學心理系畢業後,於 1994 年前往法國巴黎第八大學攻讀碩士,同年出版《鱷魚手記》。1995 年,邱妙津自殺身亡,自此在文壇掀起討論⋯⋯」

這是台灣文學館的「邱妙津主題館」寫著她的描述,但不管別人如何描述或定義她,她就是三十多年前我們共同拍攝《鬼的狂歡》當時認識的她而已。

邱妙津之後的出櫃、法國求學到最後她選擇結束生命的方式,令我不解與震驚,但隨著時間過去,當年的記憶彷彿自動模糊不存在,也很少再跟人提起,只有一次,大概十年前一位碩士生要寫跟邱妙津有關的論文,在抽絲剝繭中來找我,跟我約見簡短的訪談一兩小時,詢問當時與她共同拍片的記憶,之後記憶就又沉入海底。

前陣子在整理舊的黑白底片轉數位檔案時,重新看到當年拍的幾張妙津與明俊(舞者)的照片,記得那天晚上他們在我的住處聚聚,大家聊著藝術、生活與電影,讓我再度回想起一些點滴,我突然想忠實地回想那段與她及當時學員朋友們短暫拍片相處的經過,只可惜很多記憶都像沙灘上的腳印都模糊難辨,之後曾試著找當時較熟識的學員聯繫敘聚,可惜連谷歌、FB 都也無法連上,因此這段過往記憶,若有錯置或不對的人事時地物,期待未來有老友能給予告知以作修正,但若能因此聚聚是再好不過了。

文學獎與大腿舞

時間回到 32 年前,記得是在 1990 年的五、六月 吧!文建會與導演協會合作舉辦「第一屆影像傳播藝術人才研習會影像創意班」,培訓對影像製作有興趣的編導人才。在知道這個消息後,當年正在服役期間的我雀躍萬分,在不影響部隊出差勤務的情況下,長官同意我報名參加甄選,幸運地報名入選,於是也認識了邱妙津。

影像創意班大概就 20~30人,記得主要是利用每星期的週末假日上課,課程規劃電影理論與實務兼具,結束後的期末,學員必須要分組拍攝出一部 16mm 短片。上課坐得近、下課較有話聊的自然就會各自成群,我跟妙津、鴻遠及其他幾位自成一組,就經常必須密集地聚會討論著期末的拍片事務。

妙津當時已在聯合報等報章得過獎項嶄露頭角,這在她當時仍是台大學生身份而言,是很難得的殊榮。她給我的印象就是戴著黑框眼鏡,講話大聲很有自信,敢勇於表達自己的想法意見,思考反應快速,以及不太掩飾的開朗笑聲,這與她嬌小身形有些微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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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 年,邱妙津仍在台大心理系就讀,當時已獲得中央日報及聯合文學等文學獎項,並於隔年出版第一本短篇小說集《鬼的狂歡》。(圖片提供:女性影展)

談話聊天中她好像就有抽菸的習慣,經常看到她的穿著大概就是牛仔褲搭上衣,唯獨有一天不知什麼原因,她是穿著較深黑色的中短裙,好像還有畫點薄妝的印象。這與她平時較隨性的穿著不太一樣,令人難以忘記。

無論拍片討論或閒聊,她說話的聲音與口氣,總是讓人感覺非常地爽朗,印象中很少看她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或許是有也看不出來。

除拍片討論,我們天南地北什麼都聊,但聊什麼內容大都已無深刻記憶。依稀記得她有提到對現在念的心理系,感覺無趣甚至有點痛苦、未來她有計劃想出國學電影的想法。

談話中有幾句話她常常會脫口而出,讓我到現在都記得鮮明:因當年學生拍片最需要的就是經費,很多地方都會要花錢,無奈大家經濟都很節据,所以她常說她很窮,常聊著聊著就大笑說,「真的不行,我就穿上短裙舞衣跳到舞台上,跳大腿舞給大家看,哈哈哈⋯⋯」或是「難道真的要我跳大腿舞給大家看嗎?哈哈哈⋯⋯」等等類似的話語。

我家的租客

當時的組員裡有電視演員,社會人士及其他大學生,只有我是從世新電影編導畢業的學員,算是唯一有拍片實務經驗的人。

拍片討論首先要面臨劇本的誕生,七嘴八舌的幾次討論之後,在影片必須完成截止時間的壓力下,只記得時間很短(不確定是三或四個月),我大致跟大家分析時間的進程,也建議應該要趕緊誕生劇本,不然拍攝要花不少時間外,還有後製剪接配音等工作要進行。

小組學員好像花了一兩次的時間,各自提出各自對劇本的想法,但在尚無定案與有截止時間的壓力下,我提議既然妙津已經有報紙刊登的作品,不知是否有合適影像化的散文或小說,是不是她也從裡面挑一個比較容易視覺化的故事編寫看看。這意見在沒太多反對的情況下,她也欣然同意,初步討論她覺得〈鬼的狂歡〉比較有劇情,於是她開始回去進行編寫。

經過一小段時間的編劇討論,我們這組大致就決定拍攝〈鬼的狂歡〉。

小組成員記得大概 5、6 人,大家來自社會各處,也都有學業或工作,對於是否實際參與影片製作並無一定的強制性。因此不知怎麼的,從劇本討論到進入實際拍攝階段,就漸漸只剩我跟邱妙津以及鍾鴻遠三個人。

說來有趣,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因緣巧合,大家認識後聊天,才知道鴻遠當時在台北租的雅房,竟然是跟我阿嬤租的。在一陣笑鬧聲中,妙津突然也說她也曾經在那條街上租房子喔!但一問地址就更令人驚訝,原來她也曾住在同一條街上跟人家分租一樓,而這房子竟然是跟我爸爸租的,雖然只有幾個月或半年而已。

這一連串的巧合,讓大家驚呼連連,同時也決定了電影《鬼的狂歡》的拍攝場景之一,劇中男女主角的住處就在鴻遠的租屋處。因為樓上就是我阿嬤的住家,拍片需要用燈光、道具,而且也怕吵到隔壁鄰居,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方便、合適了。(目前場景大致都還與當時差異不大)

劇本定案到進入實際拍片,我需要經常與妙津討論。因兵役的關係,時間大都得配合我的休假,討論的地點大多是在咖啡廳,或偶而在我的住處。記得有天晚上討論到一半,她說她有位女性文青好友就在景美附近租屋,就約我一起過去聊聊天。

我們把拍片工作分兩個部份,演員部份就由她去找,潘明俊(舞者)、安原良(醒陽)、顏亮湄(萍),都是她台大的朋友。拍片的部份,現場指揮、攝影、剪接、配音等就全由我負責,除鴻遠會協助外,有時也會找兩位電影學弟馮捷仁(另一位名字忘了),來幫忙支援現場。

布幕後

攝影機與底片是跟創意班借用或申請,有一定的膠卷數量可使用,攝影器材是用 Bolex 16mm 攝影機,上面有 2-3 顆鏡頭可轉換,手搖發條動力,一捲16 mm 底片約 3 分鐘,攝影機上緊發條一次,拍攝不中斷大約 20-30 秒。

但發條其實越到後面就會越慢,速度會失準,所以每次拍一個鏡頭都要隨時上緊發條,既拍不了長鏡頭,也經常拍到一半就要上緊發條或是換底片,因此畫面呈現會比較短而碎,拍片不是很方便,但這在當時也別無選擇。

片子開始拍攝,好像就是先拍攝男女主角住處的戲份,也就是鴻遠的租屋處。一般來說前一天我會先跟妙津討論好明天要拍的部分,當天現場再討論劇情所要的角色表演、走位與攝影機鏡位。演員跟攝影機也就位後,會請演員先試演一兩次。鏡頭調好後我會請妙津也來看看,但現場拍攝她大多沒什麼意見,主要以我的視覺感覺和現場狀況隨機應變為主。

因借用的 16 釐米攝影機沒有幾顆適合可換的鏡頭,常常面臨現場空間太小,有些戲拍不下去的窘境,這時就得現場臨時變更換劇情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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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也會突然加戲,記得有天拍片晚上,公館街底土地公廟正好在酬神放映露天電影,當時正在屋內拍到晚上七、八點,我建議補個鏡頭備用,趁露天電影還沒放映完,趕緊叫男主角站在電影布幕後,拍攝男主角站在銀幕前的畫面(這畫面最後有剪進影片)。

至於為何是站在電影布幕後?因為布幕前都是看電影的街坊鄰居,怕會干擾觀眾,站在後方雖然畫面是左右相反,但情境是到了。可惜底片的感光度不夠高,拍攝夜景當時就算補了一盞燈在男主角身上,依然是粒子粗糙暗黑,不甚好看。

除了男女主租屋處是主要場景外,其他場景當然就以適合、方便以及符合劇情為考量。例如要拍攝男主角與舞者在馬路上喝醉後胡言亂語、瘋狂跳舞,就選定十二點以後的重慶南路的某個天橋,只因這裡午夜時分人車稀少。其他還有建中校門口附近、植物園裡、公館唱片行門口等地點,就近拍攝。

海邊的舞者

值得一提的是,舞者的拍攝是一個難題。為了要表現妙津劇中似真似假、似人似鬼地偶爾出現,似超現實世界的平行存在,我建議最好需要找個單純的舞台,以與現實區隔——但這就要租借舞蹈場地。

記得我們似乎是找到幼獅藝文中心,租借一個下午的時段,以費用便宜為主要考量,但也要 3000 到 4000元吧,對我們當時而言也是個小負擔。我們利用舞台的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要他時而在黑暗,時而回到燈光,忽明忽暗地出現,也用加速片格的方式拍部份的慢動作,有點幽靈感。潘明俊的舞蹈很敬業,很多幾乎都是他當場即興的舞蹈,要他怎麼跳他就盡力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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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鬼的狂歡》最精彩的舞蹈片段,應該就屬在海灘浪潮上的那場舞蹈。

我選定福隆海水浴場,因年輕時曾常去釣魚,記得當時它有座斷橋已經很久沒修復,像是男主角醒陽的人生沒有路走,意象上比較有戲劇感。當天拍攝已跟部隊請好休假,但那幾天的台北天氣卻因東北季風,整天颳風下小雨,本想取消但終究還是照計劃進行。

記得當天我開著自己的二手車載著大家,車子擠滿了人,還有拍攝器材、外加一大紙箱的衣物塞在後面,衣物記得是鴻遠提供的,因為這天順便會拍到男主角搬家後四處飄泊,在海邊遇到漁夫卻了無生氣的劇情。

一到福隆海水浴場陰雨不斷,這才發現正值漲潮,原本預計拍攝的沙灘變成一片汪洋,海浪從外襲來無邊無際,但淺可見底。海邊的風很大,氣溫十幾度,水溫應該就更低了。

才在思考明俊不知是否撐得住海水低溫與浪的侵襲,但他二話不說就跳下海水,於是我們趕緊拿起攝影機就立刻拍攝他在海水中的舞姿,一會要他近一點,一會要像鬼魅般地跑向遠方在浪裡翻滾,他一一配合,至少有一小時以上。

直到最後一個定鏡,舞者在海水裡伸手舉高向天維持不動,男主角靠著橋身面向大海,兩人都如如不動,唯有海水潮來潮往的畫面。當時就決定這應該可作為《鬼的狂歡》的最後鏡頭 ending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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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的狂歡》劇照
 

但由於當天實在太冷,東北季風夾雜忽大忽小的雨猛吹,拍沒多久妙津已經冷得撐不住,獨自一人離開攝影機,窩在一旁的火堆邊取暖。而現場就我們自己繼續趕拍,爭取最後天光拍攝漁夫對話的劇情,以及男主角在海邊聽著錄音帶崩潰的場景。

最後終於在天黑前拍完收工回家。這一天大家都很累,鴻遠的衣物也在海邊搞得髒兮兮的,最後全部送洗。

大概是現場拍片總是要非常專注,壓力也很大,我對妙津在拍片現場的互動記憶卻並不深。或許她是文字思考的人,焦點未必存在於影像,有的只是我問她說,「現在下雨,天光太暗,沒辦法再拍他們兩人的對話,我們就拍漁夫從遠處走來,到時用畫外音交代⋯⋯」,或是「如果把這幾個畫面改成這個畫面,你覺得如何?」等等類似當場我們修改劇情的印象而已,而她也總是尊重我的安排與調度。

我跟妙津從來沒有在拍片過程中有過意見上的爭執,沒有,應該沒有。

文二,謝謝你

片子殺青後,就立刻進行沖印與看毛片剪接。記得好像有時在自己住處剪接,有時在影像創意班所安排的剪接與配音室內,預約安排時間進行(印象是在台北影業),這部份印象模糊。

由於當時時間緊迫,距離交件及公開放映的時間已所剩不多,依著修改後的劇本,我跟妙津必須邊看邊剪邊討論,剪接師聽著指令立刻完成剪輯或修改,偶爾也會問他的意見,直到整部影片大致完成。

接著在三芳錄音室進行最後的配音、配樂部份。舞者出場的部份,原反覆聽著史特拉汶斯基的〈春之祭〉與〈火鳥〉在做選擇,最終選定〈春之祭〉的開頭與結尾,從緩慢甦醒到激烈樂音,作為搭配整部片子舞者的出現。演員配音也陸續完成,音效環境聲音、車聲、潑水聲、火車聲⋯⋯一一加入,最後在海浪拍打聲中完成全片的音效、配音與配樂。

我們看完之後,感覺都鬆了好大一口氣,畢竟她在學業,與我在兵役期間拍片是真的很累。猶記得剪接配音師做完我們影片的時候,先在台北影業做一次播放給我們看,影片總長 35 分鐘,放完之後他對我們說,「我同時也做完其他組的影片作品,你們這部是最後交件的,應該是這一屆最好最強的片子!」

不論他說的是真還是好聽話,對當時我們疲憊的心情都是一種加油打氣,而妙津則突然回頭,很開心看著我跟我說:「文二,謝謝你!

或許是後製階段時間緊迫的關係,與妙津這段時間的互動記憶不多,甚至最後影片做為結業展演公開放映的印象也很淡,當時似乎就在師大上課的二樓播放公映,共有四部片,班主任李行導演也有來,但也沒拍大合照就匆匆結業了。

結束後我們跟陳坤厚導演(我們這組的指導老師)到樓下火鍋店一起吃火鍋,席間妙津有邀她的寫作的好友來看,當時也一起用餐聊天。記得她朋友說到:「她覺得五〇、六〇年代台灣沒有文學作家。」陳坤厚說到中影找他去面試李安拍《推手》的事情。這餐飯大家天南地北地輕鬆聊著天,最後由我出錢買單。

結業時影像創意班有給我們各組一份複製影片保存,暫由我收藏著,但隨著結業後大家也就各自忙碌,逐漸少聯絡。

當年(1991 年)我將影片報名參加那年的金穗獎與某個台北 XX 電影獎比賽,可惜金穗獎落空。但那個 XX 電影獎項有得到「佳作」的名次,也有頒發一張獎狀下來,也有公告在報紙上。(編按:《鬼的狂歡》榮獲 1991 年中時晚報電影獎非商業類佳作獎)

我把這好消息打電話告訴妙津,五月妙津約我見面,她說她未來應該會申請法國的電影學院,所以獎狀希望給她作為日後申請學校之用,而 16mm 影片就放我這裡給我保存著。當時她還送我一本聯合文學在當年三月為她出版的書籍《鬼的狂歡》,她在扉頁裡寫著「文二,未來我們一定要再合作」。

而這也是我僅存除了當時拍的照片之外,唯一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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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過了二年多,這中間透過某些朋友輾轉得知她已去法國留學,先就讀語言學校的消息。一天她突然跟我聯絡說,她要申請電影學院,所以需要跟我拿 16mm 的影片。當天她來我住處,我把影片交給她後兩人站著聊了一下。

她知道我退伍後曾忙著拍電影、廣告,到當時已決定離開影視行業。我跟她說我的心境轉變,但對她而言仍覺得有些錯愕,於是也笑著跟我說(她總是喜歡笑著說話)「不要這麼快放棄啊!未來我們還要再合作拍電影喔」,類似這樣的鼓勵。

最後我也祝福她申請巴黎電影學校一切順利。那年夏天的這一天就是我與妙津的最後見面。結果她食言了,沒多久,就聽到從法國傳來她令人震驚的消息。

妙津

記憶是很奇特的東西,有時你認為都忘了,但慢慢地凝視著某處,似乎又想起了一些東西,就像在黑夜裡點著一根微弱搖曳的蠟燭,有些黑暗被照出輪廓,有些又不太確定是否是黑暗裡的想像,是當時的真實發生還是自己的揣想?有時自己都無法肯定。

回憶起 32 年前與妙津拍片的二三事,有種自己年紀已經到了寫回憶錄的感傷。我對研究她沒有興趣,但對認識她感覺珍惜,以此紀念當年我所認識的妙津。

 

台灣國際女性影展
時間|2023.10.12-10.22
地點|微風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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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林許文二
封面攝影.圖片提供林許文二
劇照提供台灣國際女性影展
核稿編輯陳劭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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