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榆・女神的孩子下班後都在跳舞 EP1|想跟誰交換身份一天?我回答:IVE

楊若榆・女神的孩子下班後都在跳舞 EP1|想跟誰交換身份一天?我回答:IVE

作者楊若榆
日期26.07.2024

我的五年日記本問我:如果可以,想跟誰交換身份一天?我竟然在下方寫了 IVE。

真的,非常之羞愧。

當 IVE 有什麼錯呢?這大概是全韓國國小女生都會寫的答案吧。問題是,我 35 歲,剛把正職辭掉不滿一年,設法當個自由工作者,正為了收入還是太少而煩心——當 IVE 的話,會有很多錢吧。我看著 Rei 圓嘟嘟的臉想:這些女孩真了不起。如果是 Rei,會怎麼花賺來的錢呢?

Rei(和《美少女戰士》的水手火星同樣唸法,蕾依。而她的漢字名字是「怜」)是韓國女團 IVE 唯一的日本成員。在 3 首紅得要命的單曲連發,奠定其為四代團的大勢之一後,2023 年她們終於迎來第一張正規專輯,卻在回歸同時發出了新聞:Rei 因為心臟宿疾,將中止新歌〈I AM〉所有打歌舞台行程,好好休養。原有的 6 人版本改為 5 人隊形,獨留練習室版本的完整 6 人走位。

白色的練習室背景清晰襯出 Rei 為這次回歸染的一頭粉紅色髮型,當所有隊員自信的笑容像糖蜜一般流出鏡頭,粉紅色就更冷冰冰地存在白底之上,她仍是我的草莓冰淇淋,直到路過螢幕的家人指出:「她怎麼不笑?」我才心酸起來,啊,那時她生病了。

當這座城市的上班族都開始自律神經失調,被全世界目光注視著的女團怎麼可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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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ID-19 那一年,全世界都將生病而渾然不覺。我正要重新成為一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比起前一份營業到夜半的書店工作,多了可以在晚間和朋友前往舞蹈教室的奢侈。

一頭熱幫室友們一起報名了社大韓舞團課,與我自認神聖而冒著冷汗的新工作幾乎同時開始——好想跳舞,帶點或許可以在這個大城市裡感受一些領先的期待?

日子過得這麼快,冬天的衣服還沒全穿完,夏天就衝出來亂,我不滿意走在悶熱台北匆忙早晨的自己,流的汗只為走去搭捷運再走去上班。每天都像打了一場敗仗的下班身軀裡,好想證明一些什麼仍存在、可以釋放出來,最好馬上有亮眼表現的那種——或許真能一試便成練舞奇才?

報名一首歌,讓每個月除了發薪日能盼望,還有一首歌的舞步能一週一週住進身體裡,多了一個成果拍攝日放進行事曆,非關工作。

也或許沒那麼多抱負,只光想到可以和女孩子在一起,真的組成女團,太夢幻了。

我們的女團初心行程:先去吃一頓好的,作為下班後還願意相聚運動的最容易的犒賞,接著肚腹飽滿走進莫蘭迪色的舞蹈教室。這是我在社大舞蹈課因疫情休息後,新找到的專業舞蹈教室,位於市中心高高的建築物裡。僅憑對一首流行歌的第一印象,好聽,喜歡,所以跳舞。

耳機裡的少女問:「What’s after like?」喜歡之後是,我想學。

總是報完名才趕緊去估狗認識女團成員。因為一頭柔亮長髮、身材好到不行的柚子老師會在第一堂課問:「誰是 Rei?」(設計對白)

上課前、餐桌上所討論好的角色,就要自動站出來說:「我是 Rei。」

不能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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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選跳 IVE 的出道曲時,我不是 Rei,莫名的主揪責任感讓我選了大姐秋天,而後發現那真是個最沒挑戰(aka C 位)的角色。當一首歌的完成在即,當大家逐漸透露對 IVE 下一首熱歌的喜愛,我們再度開始了分頭收集舞友的行動。男友的可愛妹妹也被我列入觀察對象了。

她是個很嬌小的人,我在一起等捷運的時間裡想起她曾在社群說自己最近需要擁抱,於是我張開雙臂。她的肩膀完全在我胸下,小小的頭頂幾乎不會碰到我的下巴,好像一隻昆蟲,輕輕地,把我當成了歇息的小樹枝。

其實她是個女強人,但看得出來很累很累了。同樣作為很累很累的上班族,我沒有別的辦法,於是很笨地問:「要一起來跳舞嗎?」同時保證 IVE 的舞真的不難。

「你可以跳 Rei。」我對在日商上班的她這麼說,女團裡面的日本代表,很重要喔!我猜想找到自己的位置會加強跳舞的信心。她則教我日語的 Rei,唸法是「累已」。

實在不要太累了。作為韓國小學生總統的 IVE,每個精心設計出「真的不難」的舞蹈動作,為的是要能讓每個人都能用漂亮的小手勢,做一個美少女戰士。這多好,簡直是最嚴格的產業所能給出最大的溫柔——一起漂漂亮亮的就好。而漂亮也是一種力量。

比起來,真正難的大概是選角。終於哪天我發現自己最在意的成員是 Rei,這個眼睛總是睜不開,笑得軟綿綿的日本女孩,講起韓文慢吞吞的,猜詞遊戲卻超強,才發現那原來是我期待自己的樣子嗎?關於她實際身高是令人意外的 170 公分!也讓我想起自己要好的高中同學⋯⋯。

幾乎不用努力就找到各種穿鑿附會的緣由所鍾情的本命,如何在下一首歌堅持要跳她並不惹毛其他人,是一種人際關係的學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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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才剛開始,閨蜜問:「竟然跳完了四首 IVE 嗎!」

她說的是〈I AM〉。

這首歌詞有一句「Be a writer」的主打歌,一直徘徊在我的心臟。

〈I AM〉已經不是新歌,Rei 也已經病癒歸隊了。我離開了上班族的座位,想當一個寫作的人,一直跳舞下去。

我變得更滿意自己了嗎?直到拍攝舞蹈影片的前一天,都還懷疑自己為什麼不更認真一些。我真的能跳得更好嗎?天氣如果不這麼熱的話,我就會被拍得更好看嗎?這次我們嘗試的攝影師用三段拍攝,全景、特寫和破水平三種鏡位切換,女團歌曲越來越短,鏡頭切得越來越碎,卻一點都不輕鬆。

拍完仍有點不踏實,我隨口向舞友撒嬌:「歌變得片片斷斷,更容易忘舞步了。」而我有最溫柔的舞友,她對我說:「是呀,一首歌是有它本身敘事的推進。」我眼眶顫抖——不對,韓文說是瞳孔地震(동공지진)。

這是我要學一整首歌的理由吧。我補問了一句:「像是一個故事?」舞友微笑點頭。

她轉身要回公司加班,黑色的百褶裙勾成一道擺尾,我往剛剛站過,貼了個十字當定位點的「舞台」多看了幾眼。接著我們會在一週後收到影片,上架到沒幾個人訂閱但專屬於我的頻道,和彼此多看這支舞五十次。想著這輩子還能學的舞會不會有五十支。總之,下次我們還會因為跳舞見面的。

這是我目前對活著很滿意的理由。

 

【女神的孩子下班後都在跳舞】
除了跳舞,沒別的辦法了。身為一個台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撐著眼皮出門、苦苦睜眼忍耐、直到下班——如果世上沒有女團,我們的人生會變成怎麼樣呢?

【楊若榆】
南投人,現居台中。東海啦啦隊系、東華創作所畢,曾任獨立書店儲備店長、文學出版社行銷企劃,35 歲後確立人生三大目標:看書、寫字、跳舞。還有永遠為 IU 生日應援。現職快雪時晴,和小孩子一起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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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楊若榆
封面設計周筱晨
設計素材提供吳婉寧
核稿編輯陳劭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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