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撞之後|「重要的是,要對這個社會還有感覺。」──專訪 929 樂團

衝撞之後|「重要的是,要對這個社會還有感覺。」──專訪 929 樂團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04.09.2013

「那就這樣,閉上眼睛,不說話。收拾行囊,剪短頭髮,重新出發。」在 929 休息的三年中,志寧發行個人專輯《最想去的地方》,待到 2012 年 929 重新出發,志寧、黃玠、嘟嘟加上 Robert,使得 929 長成了另一個嶄新的樣態,以不同的編制、編曲,為了生命中重要的事物繼續努力著,同時也以 929 獨有的方式,繼續衝撞、參與、改變這一個時局混亂的時代。

對新的 929 感到期待 玩團跟都更不一樣!

在風和日麗唱片行,鼓手 Robert 不在的午後,志寧、黃玠還有嘟嘟用輕鬆的方式聊起 929 重新出發後的改變,最大一部分的改變就是 Robert 的加入,「幸好 Robert 今天不在,不然他會叫我們不要講這些。」三個人笑著說。

是怎麼樣的改變呢?志寧說到,過去的 929 其實是很隨性的,以志寧主導,嘟嘟溫和地在團裡調節、黃玠跟當時的小龜負責旋律,整個團散發出的魅力是鬆鬆軟軟的,「很慵懶、很輕鬆,大家之所以喜歡 929 也是因為這樣」,只是這樣的 929 也時常發懶、步調緩慢,在音樂上較為積極的 Robert(俗稱羅拔)加入後帶來了音樂人方面的專業,例如穩定的節拍、精準的編曲組合,有許多細節上的校正以及調整,團員坦言雖然相較起來玩團累了一點,卻也發現有些新的東西長了出來,「是跟以前的 929 很不一樣的。」

929 成團已久,除了發行過樂團專輯,黃玠與志寧也都單獨發過個人專輯。談起樂團創作跟個人創作的差異,黃玠與志寧都說,「其實很不一樣。」例如在進行個人的創作時,志寧時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人用著 keyboard 跟電腦,做出所有的東西,但到了樂團創作,「個人的時候自己是 100%,但到了樂團裡,自己最多只能佔 25%,因此爭執與衝突是免不了的。」

在一首歌的完成裡,樂器的組合、拍點的落下都需要團員們的溝通以及同意,「如果有一個人不要,就沒辦法執行。」黃玠:「跟『都更』不一樣。」嘟嘟:「所以劉政鴻不適合玩團。」(志寧在一旁默默地說:「他(指劉政鴻)本來就不是玩團的啊!」)

如果想要賺錢的話,就不會走音樂這行了

談及音樂創作與社會議題都十分有想法的 929,是怎麼走到現在的呢?經歷過現實的磨合,卻依舊有些價值或信仰是無法被撼動的,這其中生命的經歷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談到家庭背景,黃玠興奮地喊道:「嘟嘟的媽媽超酷的!小學的時候,因為嘟嘟用左手寫字,老師叫他不准用左手寫,嘟嘟的媽媽隔天直接到學校跟老師說:『我就是用左手寫字,不行嗎?』」光是這件事,就對嘟嘟起了很大的影響。透過黃玠起頭,嘟嘟說起自己的故事。

嘟嘟是菲律賓華僑、在台灣長大,從小對於課本上所宣揚的國族主義、民族主義時常都是存疑的,「國家會滅亡,民族會消失,最重要的一直都是人。」談起先前的台菲漁船事件,嘟嘟感觸很深地談著,對於扛著國家和民族大旗去欺負弱小,這樣的事情他無法接受,「你可以說這是一個人拿槍殺了另一個人,這是錯的,但是國家的對立沒有意義,更不應該是菜市場裡攤販跟菲傭的對立。」從這樣的分享裡,得以窺見嘟嘟對於個人與自我價值的重視,而這也反映在他在音樂這條路上持續的努力。儘管收入並不高,他坦然說道:「如果想要賺錢的話,就不要搞這行。」更不會為了賺到更多的錢,而對自己並不喜歡的事物妥協,「如果連選擇走音樂這條路都需要妥協至此,那為什麼還要做呢?」

黃玠也娓娓道來自己在三十歲前後所產生的劇烈改變,「我爸爸其實是白色恐怖的政治受難者,當時被關了八年,爸爸在我十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家裡的人都不願意告訴他政治以及白色恐怖的事情,但就像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一般,越是不讓他知道,黃玠就越是好奇,也逐漸改變自己對於參與社會的想法。「三十歲以前的自己是會關心,但不會想要參與,覺得麻煩,但現在會想要去看一看那裏聚集的人們。」

如同《也許像星星》發行時所提到的「時局很壞,生活很難」,談起「生活很困難」這件事是否會影響到社會運動的參與,黃玠認為「『生活很困難』這件事,可能是媒體或是社會告訴我們的。」因為到了遊行或是抗爭的現場,會發現其實並不是如同媒體所說的,都是中產、有錢沒事做的人在抗爭,收入高低與否並不會直接影響到參與公共事務的心意。

創作希望能夠貼近「人的欲望」

談起劉政鴻、大埔事件、文林苑等話題,三人便停不下來地發抒對於社會議題的看法,在抗爭現場看見 929 的機會並不少,無論是反美麗灣遊行、反核遊行,都能夠見到他們在人群中的身影。

只是提到在歌曲中書寫相關的議題,長久以來持續參與農村、土地等議題的志寧誠實地說自己其實很不喜歡被貼上「社運歌手」這樣的標籤。「創作就是創作,而創作本身就是你所關心的事物,特別標示出『社運歌手』只是說明了其他人好像都不太關心這些事情。」然而經歷了時間,志寧也在書寫議題相關歌曲的態度上也有了些微改變,「這樣的歌曲需要負起較多的責任,因此面對背後成因越加複雜的各項社會議題,務必要先求自己深入了解後才審慎下判斷。」

在選擇創作的切入面向,志寧如今更看重議題背後人心的複雜面,「像是都市更新、農地開發這樣的事情,其實都歸咎於人在居住上以及開發中的欲望,我會希望把作品聚焦在『人的欲望』上,回歸到人本身才有可能解決問題。」志寧看著嘟嘟,笑說:「嘟嘟常常會提醒我這件事,我們要回到自己的欲望、正視自己的欲望,才有辦法去做出更妥當的判斷。」

這一個夏天裡,悲傷的事情持續發生,怪手剷去苗栗張藥房的時刻,也在街頭匯聚了許多的能量,呼喊著「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聊到關於 818 拆政府佔領內政部的行動時,929 也到了內政部,一齊聲援、並用歌聲傳達力量。問及為什麼 929 會選擇到現場,志寧的回答意外單純,「其實是一開始有些人先去唱了,然後聚集越來越多人,不知不覺觀眾就上萬了!我們的角色是希望在現場可以鼓舞士氣,剛好我們音樂也滿好聽的。(笑)」

對於走上街頭這件事,黃玠其實是希望能夠藉由自己的行為,來讓更多人知道社會上、世界上有這些事情在發生,「我的觀點可能你不一定認同,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對這些事情有感覺。」黃玠笑說自己無法像滅火器的大正一樣衝第一線去翻過內政部的圍牆,他都是在後面觀察著人群。但無論在前還是在後,929 都用身體去實踐了「衝撞體制」這件事情。

「這真的不是一件沈重的事情,不要覺得走出來就背負了什麼重大責任或是哭天搶地,就是參與,然後對這個社會還有感覺。」

「有感總比無感好。」志寧這樣說著。

嘟嘟也表示:「如果不想要被媒體牽著鼻子走,不想被洗腦或控制,抗議現場都值得去看一下,才會知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希望大家都可以去看看。」

從音樂聊到人生,929 的三人都說自己其實並沒有想太多,就只是一直走下去而已。「想得太多,可能就什麼都不會做了。只是想做音樂,就一路做到現在,因為不知道可以好到什麼程度,所以繼續做下去。」黃玠這樣說著。

如同〈生活炸彈〉所唱的:「為什麼身邊問題那麼多/我們卻習慣保持沈默?」,在音樂創作跟社會參與上,未來的 929,想必將會以這樣溫柔而堅定的力量,繼續走下去。

 

【生活構成要件】九月:衝撞之後,我們盡情飛翔

活動預告:9 / 6(五)滅火器 楊大正 X 929 吳志寧

#929 #大埔 #文林苑 #318 #吳志寧 #黃玠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採訪佩妮誰
撰稿佩妮誰
攝影兄弟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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