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序幕與終曲

出了舊金山機場，很容易就可搭上灣區捷運（BART）。霧靄煙氳遊走的湛藍天空下，灰褐黃的建築如撲克牌般佇立於平緩的丘陵，極為奇妙地你會自然感到一股人文典雅的氣息。即使傳來BART司機的廣播發音，一如各國司機一樣，令人不知所云，但相信你還是會很容易喜歡上舊金山的！

我們會喜歡上某些人事物，常是源起腦海中，已經被強化許久的印象所致。特別是我們這一代成長於七０、八０年代的台灣人，在日劇、韓流尚未侵襲以前，美國影集、流行歌曲等大眾文化，或許正是縈繞我們內心的非理性趨力。一般人總以為唸法律的人比較理性，實則未必！就我所知，到美國也好、去德國、日本也罷，促成同儕間選擇不同留學國度的理由，千差萬別，但究問到底，大家都難以否認，跟這樣非理性的「後天基因」，多少難脫干係。

帶著這樣的「後天基因」來到舊金山，你會訝異地發現：全球有這樣「後天基因」的人，還真不少。不然，為何抵達熱鬧的Powell Station，一走出BART，滿眼望去，形形色色各國人種幾乎都有。不過，伴隨美國文化全球散播的影響，這應該是不難推想的。但我想像不到的是：到達＄旅館（只有一個＄，表示我力求簡約，挑了這間很「便宜」＝一個晚上三千元新台幣）與櫃臺人員交談後，驚訝地得知他竟來自蒙古，「草原上騎馬相撲的勇士」如何也變了身？由此可見，「後天基因」在我們身上的烙痕有多深，有時甚至是偏見。

這間Spaulding Hotel，據聞常有不少台灣背包客投宿，但一進旅館房間，實在真是只有一顆＄的等級。旋開斑剝門把，映入眼簾的內部陳設，還算乾淨整齊、簡單素雅。不過沒有拖鞋、沒有熱水瓶、更別談刮鬍刀片、牙刷和電話了！電視台轉來轉去，印象最深的有三個節目：The people court（由演員扮演的法庭審判節目，看來美國還真是一個重視法律的國家。）、購物優惠頻道（說了一堆，幾乎都聽不懂，但卻可用一句話總結：buy、buy、buy。由此可證：這也符合消費性社會的典型特徵。）午後時分，正好因房間靠街，陽光穿透窗櫺，灑進木質地板，映襯著灰褐黃的漆牆，電視卻上演著黑白影片，內容多以華人為背景，不知是老片還是什麼練習作品，頗為怪異…倒是令整個房間霎時有點七０年代的感覺。

這樣新鮮的懷舊氛圍，在舊金山中國城最為明顯！任你方向感再怎麼差，信步亂走，不依賴地圖也能晃到聯合廣場（Union Square）。隨便Window shopping之後，理當會自然發現Chinatown入口，有著傳統刻飾的牌樓，其上孫文題著「天下為公」四個大字。如果不幸走錯路，淪落市場街(Market Street)以南一帶，人煙稀少，才隔沒幾條街，竟宛如荒漠。要注意此區治安不佳，這時千萬別期待如電影「浩劫重生」（Cast Away）最後，突然有位妙齡女子出現說：「Hi, cowboy, you got lost!」然後指引迷津。

繞經中國城繼續北行，來到漁人碼頭（Fisherman Wharf）。冷峻海風，灰濛天空，凸顯此地氣候陰晴多變的特色。冰涼空氣中，望著來往穿梭的車燈，體驗多元文化交織成的人文景致，這應是我們都喜歡沈浸的。在這裡幻想著：像湯姆漢克斯（Tom Hanks）一樣手中握著方向盤瀟灑前行，那般感受會是如何？如果喜歡大海，就近坐在柯伊塔（Coit Tower）北灘臨海的咖啡店，望著平緩寬闊的海面，這樣的恬淡寧靜，終能舒緩人們情感上曾經激盪的過去？如同這城市曾歷過幾次大震災的衝擊，依然得以重新環墟而起，心靈可否？

許多人都有類似經驗，每當屆臨人生轉折點時，內心總不禁產生這樣的疑惑：「Where am I ? Who I am ?」或為逃避現實、或為追尋答案，我們選擇了以不同形式，踏上未知的旅程。儘管目的地不同，但途中所見所聞，都將同時與自我反覆對話，甚而鋪陳出答案的背景…

幕靄低沈，遠方陽光穿透厚重雲層，映照在壯闊的海灣、巍峨的虹橋。回望層疊起伏的舊金山，秀麗的天際線、熙嚷的多元文化，這一切我是帶不走的！選擇靜靜地淡出，帶著惆悵眷戀，在告別之前，向未來將可能造訪此地的人們敘說：舊金山的序幕和我的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