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為一般人，會不會只是逃避的藉口？《老師！你會不會談戀愛》
2021 年金馬奇幻影展口碑爆棚之作，由成田凌搭檔清原果耶的《老師！你會不會談戀愛》，中文譯名乍聽讓人想起 2017 年的《先生！我可以喜歡你嗎》，廣瀨鈴在學園祭身披白紗，在天臺上和歷史老師生田斗真勇敢求愛。但本片沒有轟轟烈烈的師生禁戀，日文原名《まともじゃないのは君も一緒》語意上是「你和我一樣不正常」。這一回的少女求愛，語氣中夾帶些許不耐煩。
＊以下提及作品劇情，在意者請自行斟酌閱讀＊
演自己不懂的角色
片中，成田凌飾演一個不擅與人交往的補習班老師大野康臣，有次在上課過程中，被學生香住連環糾正「一般人不會這樣吧？」還被威脅恐嚇：「老師，你再這樣一輩子都結不了婚喔。」實在怕爆。擔心自己會孤獨終老，他請香住教他如何當個「一般人」，談個普通的戀愛。但一個人的習性怎能說戒就戒？「戀愛老師」香住本人根本也沒有戀愛經驗，本片也就精采在這不帶一絲調情意味的攻與防。
這個非典型的戀愛故事，像「不正常」的兩人對著「正常」的社會發起的一連串辯論。戲中比起「如何得到所愛」，更常問著「為何非得要這樣才能被愛」。
香住在同齡人眼裡，也是個奇怪的存在。幾個相熟的女生課餘聚在一起聊校園八卦，只有她在一旁咬著吸管，不冷不熱地附和——融入著群體，卻又本能地想退開。她不懂她們為何如此熱衷於男女之間的小情小愛。香住的眼裡只有她暗戀的企業家。她喜歡那人站在台上，告訴大家：未來的世界不一樣，不該壓抑孩子的自我成長。
香住的生存困境是，面對不感興趣的世界，她總用演技敷衍帶過，卻總是演得不夠好。她把自己普及得和所有人一樣，卻偷偷在心裡呵護一份的教育改革之夢。直到她發現企業家有未婚妻，失戀的她抱著捉弄人的心態，遊說大野將那人的未婚妻當成戀愛對象，還費盡心思幫兩人製造巧遇。誰知道大野越來越上手，註定失敗的搭訕居然起死回生。故事的最大轉折，也是香住發現大野誠實表現出自己的笨，而不是照著劇本搬演，卻收獲到更多好感。
當一般人，是在逃避問題吧
一場約會結束，大野告訴香住，和那個女生在一起，即便對方說的話沒有意義，他也覺得沒關係，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就很好。這番話真正將香住的早熟面具撕個粉碎。
彷彿與《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就能成為魔法師》有相同的關照。不擅交際的安達看著人見人愛的黑澤，有好幾次想著：我和那樣的人或許永遠不會有交集。在這裡，大野約會完這番話震醒香住，也像提醒我們：原來想要被愛，不用假裝成熟世故，也不一定只能說對方想聽的話題。不用在適當時機做出完美表情，就算說話很笨也沒有關係。因為真正的「交往」也能是：我喜歡你，所以你是什麼樣子都可以。
香住在指導大野的過程中，幾次聽見他對數學題目的著迷，那是個自己無法進去的世界，也是她認知中、這個世界並不在意的「世界」。所以她表現得一點都不在意，嘴上打擊：一般人並不想和你討論質數的事情。而大野看著失戀後假裝豁達、說著「一般人都這樣」的香住，激動回問：你口口聲聲說的「一般人」，難道只是逃避的藉口嗎？
被社會教育著
日本社會看重團體性，無論是在公司或人際交往上都要避免出頭，要學會察言觀色。於此發展出的「讀空氣」（空気を読む）理論，也深切影響初入社會的我們。在多人的職場上不應太表露自己真正關心的事；聊天要適可而止，overshare 是不成熟的表現。適當時間要說什麼話、做什麼表情都有學問。最理想的狀態是，你讓自己看起來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一樣。
我想起前陣子看完的日劇《我的事說來話長》。主角阿滿的創業失敗後，有六年的時間裡只是待在老家領老媽給的零用錢。別人看他是扶不起的啃老族，他也不受傷，偶爾會義正詞嚴地嗆回去：「你自以為是地強迫不想工作的人去工作，都不會不好意思嗎？你現在做的事，就像是叫動物園裡的獅子走出籠子自己打獵一樣喔？」現在想想，能扛住這些打量與指責的阿滿或許才是我近年來看過最稱得上「自由」二字的角色。
或許早在電影的開頭，計劃出一場模擬戀愛的大野與香住就踩著相同的頻率，找到了同類。怪就怪吧，當個怪胎又如何？在這個要求我們抹去稜角的社會裡，《老師！你會不會談戀愛》和這些作品像一劑強心針，開發一個新的象限，也告訴那些把路走得歪斜彆扭的人：就算不熟練也沒有關係、就算不想努力也沒關係。你總會遇見一個能把你看懂的人，而那個人也可以只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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