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貓・色色人生求翻身 EP2｜為了讓自己翻身，我學會勾引客人翻身

04.

我人生的第一張機票，是在前男友 K 軟硬兼施長達半年、外加視訊監督，終於買下的往美國的機票。要不是他的堅持，我絕不會把三個月的房租錢換成一趟飛行。

雖說是 K 的逼勸，但這趟旅行也可以說是我長久以來的夢想。從小我就覺得出國這種豪奢的事情跟我們家無關，即便長大花自己賺的錢，我還是會想這筆錢拿去付房租、付學貸的話可以換成幾個月份。存款對我或者我們家來說，是一種奢侈的泡影，是尚未拿去支付貸款的數字。

即便 K 說美國行的所有費用他會負責，但我總不能抱著白吃白喝的心情前去。然而，碩班畢業的半年以來，即使我兼四份差，也沒能存下太多錢，更何況過年時長輩的「期盼」，已經花掉我不少積蓄。

除了 H 的循循善誘，「存下旅費」也成為我加入色按賺錢的一大動機。

 

05.

色按實際上就是異性戀的半套店。而所謂的 happy ending，就是在按摩的最後二十分鐘幫客人打手槍。南部有些店家被稱為數字店，主打男師會跟客人 1069，也就是插入式性愛或口交。我不清楚異性戀的半套店按摩技巧到底好不好，但會來色按消費的客人，大多想要三個願望一次滿足——按摩、調情、性——因此按摩技巧也非常重要。要是按不到位，客人事後可能還會向老闆抱怨要求折扣，男師因此被扣薪的情況也屢見不鮮。

H 安排的按摩教學，分為按摩流程跟真人練習兩個部份。第一部份都在走流程，從接客進門、問茶倒水、脫衣洗澡、鋪床擦身然後開始按摩，店家有一套制式流程。這套流程不僅是 SOP，對客人跟男師而言，也是為了迴避色情交易的汙名，透過去色情的專業按摩手法，很多男師因此不覺得自己是性工作者，有些人會鑽研按摩技巧，甚至另外付費學習、考取證照，以區別自己與那些「不知上進」的數字店男師。

第二部份是真人練習。按摩練習的重點，不僅是讓新手師傅熟悉按摩流程，重要的是 H 會在一旁指導如何在按摩過程中調情。

調情是色按中關鍵的一步，既不能躁進也不能太過清純。新手師傅經常因為不熟悉按摩流程，必須全神貫注於按摩動作——比如說手如何施力、施力的角度或者如何連接動作雙手才不會離開客人的身體——因此經常把客人當成安妮，只顧著走完流程，而無暇顧及客人的情慾感受。

老闆們原先說會有 40 小時按摩教學，卻藉口我當練習模特兒的經驗豐富，上沒幾次課便把我賣了。L 說這就像新產品發表會一樣，正式上市前會釋出小道消息給 VIP 客戶，老道的客人們已紛紛預約，應該趁著新鮮感還在提早上線接客，事後再回頭補課就好了。然而，直到離職為止，老闆們再也沒有提起按摩訓練。

 

06.

我的第一個客人左背刺了一朵玫瑰花，我就稱他為「玫瑰」吧。玫瑰真的像 H 所說，只能算是我的實作練習，我非常專注在按摩的流程當中，深怕遺漏了步驟，自然也無法有什麼調情、挑逗的動作，深怕被看穿我是沒有經驗的新手，擔心得越多，手便越發使勁地按壓，直到玫瑰輕悶一聲，我才回神放鬆力道。不知道是流程走得太快還是遺漏步驟，我比預定時間早半小時做完按摩流程，意思是，我得多做半小時 happy ending。

一般來說，結束指壓、油壓的按摩流程後，男師會請客人從趴躺，臉部朝下的姿勢，翻身變成正面朝上的躺姿。如果油壓收尾階段做得好，大部份客人轉身過來的時候，已經硬梆梆了，那麼收尾打手槍就會事半功倍；如果客人翻身還是軟的，可能是挑逗做得不夠，或者客人比較不敏感，男師就得多費工夫讓客人射出來。

若是時間快要到了，客人還沒射，提醒客人時間要到了別忍著，或乾脆請客人盥洗換裝離開都行，但這都是下下之策，有經驗的師傅會精確地掌握時間以及鍛鍊自己的「手工技巧」，決不會讓客人不 happy 地離開。

幸好玫瑰一翻身，我就看到他的下體硬得不像樣，這代表即便我的手法粗糙，但他仍有享受或者想像我所傳遞的一絲情慾，我開玩笑地說：「你的很直欸，還滿好看的。」他反問：「可是你好像沒硬欸，你可以脫嗎？」

男師在進行按摩時，沒穿上衣幾乎是標準裝扮，畢竟展現肌肉線條也是一種調情挑逗的方式，至於下半身嘛，大部份男師會穿著性感的囊袋內褲凸顯下體，也有些男師會穿著後空內褲露出屁股；但因為我一向不愛穿內褲，我便告知老闆我根本沒有這種性感內褲可以穿。我本以為他會要我去買，沒想到老闆聽了便允許我著短褲即可。原先還暗自竊喜是老闆對我特別通融，到了玫瑰面前我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我照實回答玫瑰：「可是我裡面沒有穿欸，脫光不太好吧？」玫瑰見我這麼說，立刻爬起身來：「真的假的？你沒穿內褲？那我可以摸嗎？」他伸手拉我坐在按摩床邊，從膝蓋沿著褲管往上摸到鼠蹊部，邊摸邊說：「平常都沒有穿嗎？好色喔。」

玫瑰隔著褲子摸我的下半身，不知道勾起什麼樣的性幻想，沒過幾分鐘他就射出來了。

我鬆了一口氣，但也因為時間剩下過多頗為心虛。直到我離職為止，每個月玫瑰都會回來找我按摩，像朋友一樣，抱怨工作跟生活中狗屁倒灶的事，最後再享受著我的肉體，為一個月的辛苦畫下句點。

在無預警地按完第一個客人之後，老闆們興奮地告訴我：「明天除了中午吃飯時間之外，我們幫你密集地安排了五個客人。就跟你說你會紅的。」

 

07.

接下來的一整個月，老闆們打鐵趁熱為我安排了許多客人，按摩教學的學費很快就已兩清，收費的分帳模式也從入門的 55 拆換成 64 分帳，加上其他工作的收入，我成為男師的第一個月收入超過十萬，而且整體工時下降，讓我有更多閒暇時間能夠健身、游泳。躺在床上發懶耍廢的罪惡感，隨著收入提升消失殆盡。

傳統的性工作研究，經常將性工作者置於交易關係中的弱勢位置，簡而言之，就是在金錢的誘惑之下，性工作者往往只能屈服並配合客人的奇淫怪想；然而，男師在接客時，主掌著整套交易流程，客人什麼時候穿衣服、脫衣服，眼睛能看到男師身體的哪些部份、什麼時候看到，能否觸碰男師以及能碰哪裡，基本上全都是男師說了算。

有些男師雖在按摩時僅著性感的囊袋內褲，卻不是在客人進門時便脱到只剩一條內褲，而是在客人躺上按摩床，臉部朝下視線所不能及時，這才脫下衣著，為的是在按摩過程中，以突出的一包陽具輕輕地掠過客人的手臂／手背，不僅帶給客人：「師傅脫了！」的驚喜，更能勾起客人無限的幻想；更有甚者，在側邊服務時，直接把整包擺在客人手掌心，任客人揉捏，在手心緩緩漲大的觸感，往往能讓客人捨棄按摩，爬起身來直接「開打」。

我雖然不是走囊袋內褲的路線，但提供客人曖昧情慾想像的道理相同。當我站在客人的正前方，藉著左右推揉肩膀及上背時，同時用胯下磨蹭頭頂，客人感受到挑逗，可能會伸手想要觸碰，但趴躺的姿勢限制了手臂動作，如果沒有我的允許跟帶領，基本上客人能摸到的部位有限；而在我刻意張開雙腿壓低身子，每每客人順著褲管撫摸而上，發現短褲下沒有內褲可以直接碰到時，總是驚訝又興奮不已。

然而，儘管絕大部份的客人都會遵守男師的流程指引，如果男師拒絕被吃豆腐也會適時停止，但是僅僅需要幾次不好的經驗，便容易讓人萌生退意。

有些奧客總在男師委拒下不斷試探師傅的底線，放下左手就伸右手，不能用手就用腳，無所不用其極，只要能吃到一點豆腐，他就沒白花這筆按摩費。這樣的客人，男師按完會要求列為黑名單，不會再見到這個他，因此只要沒有真正踩到師傅的地雷，師傅大多會忍完這一次，把錢先賺到手；但是，對老闆們來說，奧客往往正是最忠實的顧客，因此他們不會封鎖奧客，一個男師拒接，老闆就分派給另一個男師，老師傅都不接，就派給什麼都不懂的新手師傅。

 

08.

在我知道可以拒接奧客之後，我向老闆要求所有黑名單上的人我一概不接。在那之後的兩個星期，我明顯感到工作量下降，從原本每週約有十幾位客人，下降到剩下四個，不久後，熟客告訴我，老闆說我之前休假，所以他才找別人。

老闆們在背地裡懲罰我。

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是 H 派了一個奧客給我，完全不受控制，甚至起身要換我躺下，要求不果便強硬抱緊我，還猥褻地掐揉我的屁股。這是我第一次氣到直接要求客人離開，所幸他也沒有進一步失控，而 H 也沒有再追究責任。

這個經驗，也讓我進一步思考，一開始入行是為了快點存錢，往我夢想中的旅行更靠近一步，那麼旅行結束之後呢？回台之後，是否要回鍋繼續做好賺時間又彈性的男師呢？但色按這行仰賴新鮮感、小鮮肉，即便回鍋，年近三十的我，業績恐怕也難以維持高檔。除此之外，色按畢竟是非法行業，儘管警察在社維法修法為娼嫖皆罰後，較少喬裝為客人來釣魚辦案，但業界不時傳出誰被抓、哪家店被抄的風聲，使得男師在接客時不免有心理壓力；而與老闆的關係如何處理，又是另一個難以處理的問題。

可是，我又能有什麼選擇呢？

紛紛擾擾之中，計劃中的美國之旅日程已近，我在色按擔任男師，四個月也紮實地存下四十萬。我原先只把這趟旅程階段性目標，因為雖說 K 是我的前男友，事實上我們只見過四次面，真正面對面相處的時間大約只有十天。

我從沒想過他所謂「會負責」是一個承諾。這趟八十天的美國旅行，最後成為一趟試婚到結婚的閃婚之旅。

 

【黃貓】
文科碩士，塵世中一個迷途小書僮，盡力往上爬過，但翻不了身就決定躺下。

【色色人生求翻身】
人生的一部份，總是做些不太光彩的事，渾渾噩噩地繼續問：「底層能發聲嗎？」
有天我想通了，翻轉階級除了教育之外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