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特之星:維也納摩天輪

普拉特之星:維也納摩天輪

作者張添涵
日期13.01.2011

〈維城.微塵─維也納的種種光影與輕盈〉之一

絮言暨普拉特之星:維也納摩天輪

城市不會訴說它的過去,而是像手紋一樣包容著過去,寫在街角,在窗戶的柵欄,在階梯的扶手,在避雷針的天線,在旗杆上,每個小地方,都一一銘記了刻痕、缺口和捲曲的邊緣

——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

下筆的此時,我正凝視著這座城市。卡爾維諾的文句亦遊魂般凝視著我。答應接下城市專欄後,我思索該用何種文字來消解維也納這方古城的記憶、慾望、符碼與死亡,而非浮掠地泛寫些風花雪月、美景觀光、或第一次遊歐就上手、 Eurotrip For Dummies 之類的欺世雜魚(大家摸摸你的 LP——在此指《寂寞星球 Lonely Planet 》——隨意翻一頁都是莊園級的美文佳釀,但我在這頂多只能學莊園大師跳跳佛舞開心一下)。一位也在寫作的好友曾說過,現今遊記類別的文章大多有情無景,投射過多私人情緒,旅遊異地寫來全是自己。她建議我以系列作形式,一次一人、事、物,寫進城市最隱微的角落裡。經她提點,我於是瞎摸出了一道裂口,希望偷得微光,且出入平安:我想每次寫維也納的一個場景,或小或大、或微塵或傾城,願讓它們的故事抽芽,長成枝枒蔓生且你我旨趣各異的,旅人地圖。

我想盡可能聚焦於維也納城,然而文字的旅途是不可測的,也許思緒一個飛馳我便轉往另一座城另一方島嶼,紙上浪遊,只因它們有著相似的日落角度或相異的起司種類。「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我僅期待自己走路能夠看路,凌空而不架空(呃,至少要不著痕跡),認真凝視、再凝視,發現這些場域的另一個過去,或可能的未來。

旅人來去無期,我、只有現在啊!

第一篇,總要囉嗦些,來點雞肋般的前言或服用須知,肌樂一下。筋脈打通後,接下來才能練功。練什麼?法輪功。                            

「黑夜給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詩人.顧城
 

摩天輪,這項 1893 年現身於芝加哥世博的工業革新產物,本只是為了迎戰艾菲爾鐵塔而建(原型十多年後便廢棄了),今卻乘載著孩童、情侶和旅客的想望,在世界各地輪轉不息。維也納摩天輪( Wiener Riesenrad )建於十九世紀末( A.D. 1897 ),多瑙河左岸的普拉特公園,是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摩天輪。諸多名片如《黑獄亡魂》、《愛在黎明破曉前》皆在此取景。縱然在歐洲大家較有耳聞的無非是每年花火璀璨,西方世界最高的「倫敦眼」;但這溫馴而年邁的巨獸經歷二戰摧殘,仍能負傷重生,同古老的大鐘般刻鑿歷史、持續運轉,轉出不遜於右岸城區中,各式哈布斯堡王朝建物的指標地景。

當然你不免質疑:摩天輪,不是專騙觀光客上鉤的嗎?在星月朦朧的夜景烘襯下,坐進車艙,濃情密意、天地交合,美麗華也可以是維也納,劍湖山也無異於阿爾卑斯山了!這話筆者百分百認同,她的觀光味究極濃厚!不僅先要你在車廂立牌前擺幾個 POSE (來,看上方!要笑喔!好,再來看下面!要笑喔!)賣你貴鬆鬆假惺惺合成組照外,還罪大惡極地設有燭光餐車:只要事先預訂,你就可以和愛人或家人邊享用大餐、邊欣賞夜景,上上下下轉它個一整晚。只差沒有塞架鋼琴進去為你彈點李斯特或舒伯特了。

但一切一切,當前一餐車的侍者總算上完菜,下一個該自己踩進咿呀作響的木造船房( Gondola ,原意為義大利搖船,可想見其較一般摩天輪膠囊式空間來得寬廣),隨著期待緩緩攀旋而上,你終究醒覺──她,就是值得啊!卡爾維諾:「數百萬雙眼睛向上望著窗戶、橋樑,不自覺地都被吸入萬花筒。」 看著車窗一端是被彩燈染色的鋼架,一端則是多瑙河畔鑲嵌發著炫光熒光的大廈、教堂或人家,你恍若被某個絢爛的夢雙手托著,好似扶搖轉過某一高處後,就能脫離大氣,直上星天;又或能返抵遠鄉,遇見守護著昔時煦光的你我他。向下,車窗浮現地面普拉特遊樂園內的霓虹光轉,一夜魚龍舞;並在反光映射間,瞥見你的鏡像:介於外界的歡愉和艙內的通亮,你自處其間,奮力自狹仄的庸道想到達某處,卻總不能就此歸屬。你在這樣的時空裡,看見了什麼?

                            

於此,我們可以憂鬱自況,可以編想千百個浪漫又讓人心暖的故事,或者單純走進她的歷史。白雲蒼狗、時移事往,她始終是維也納一隻澄亮的眼,眨呀眨過百年頹唐,只為了提醒萬千過客一句:嘿,起落之後,要笑喔!

 
 
#艾菲爾鐵塔 #看不見的城市 #寂寞星球 #維也納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文字張添涵
攝影張添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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