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銀幕的百年陰影──一百年前,吸血鬼走進了電影
二十一世紀知名度最高的吸血鬼羅伯派汀森,今年轉行當蝙蝠俠了。
從《暮光之城》畢業之後,羅伯派汀森開始接演大量獨立電影,2019 年大放異彩的《燈塔》(The Lighthouse),黑白畫面裡他飾演受困島上的守塔人,對上戲精威廉達佛——不知彼時的他是否知道,威廉達佛不只是他長久以來的演技偶像,在吸血鬼影史中更有著大前輩的地位。
相較於羅伯派汀森的俊美吸血鬼形象,威廉達佛在《我和吸血鬼有份合約》(Shadow of Vampire,2000)裡則更為瘋狂、恐怖——這不單純是演員長相的非戰之罪,吸血鬼的影視形象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落差?本片劇情就給了一個答案。電影以穆瑙(F.W. Murnau)的吸血鬼經典電影《Nosferatu》的拍攝經過為藍本,當中威廉達佛飾演的 Orlok 伯爵正是電影裡的吸血鬼先祖,不只是影史最老,更可說是影史最醜的吸血鬼(見仁見智!)
要恐怖,必先醜
距今剛好一百年前誕生的《Nosferatu》往往被稱為「影史第一部吸血鬼電影」,德國導演穆瑙將 Bram Stoker 1897 年的經典吸血鬼小說《Dracula》搬上大銀幕,然而電影公司並未取得原著授權,因而狡猾地將片名改為《Nosferatu》,也首次新增「吸血鬼照到陽光就會死亡」的設定,甚至還將原著中的靈魂人物德古拉伯爵改名為「Orlok 伯爵」。
名字一改,吸血鬼的長相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著中文質彬彬的伯爵,竟被穆瑙改造為光頭尖爪、形容猥瑣的高大怪物。
作為一部恐怖電影,醜到嚇死人才是美德。1922 年 3 月 4 日,《Nosferatu》在柏林首映,當猥瑣的吸血鬼赫然矗立在毫無防備的主角身後時,不只在場的觀眾們嚇破膽,尋求恐怖和刺激的影評們也紛紛送上最熱烈的評價。
從此《Nosferatu》孕育出一套屬於自己的族譜世系,Orlok 伯爵的醜陋基因遺傳給一群長相相仿的後代子民,其中包括荷索(Werner Herzog)的《Nosferatu the Vampyre》(1979),長相「別具一格」的克勞斯金斯基(Klaus Kinski)重新詮釋醜陋的德古拉伯爵(因為小說版權解禁,所以可以沿用正版的角色名字)說服力十足,堪稱最到位的基因遺傳。
直到近代,廣受喜愛的 Taika Waititi 偽紀錄片《吸血鬼家庭屍篇》(What We Do in the Shadows,2014)中,Ben Franshman 飾演的八千歲資深吸血鬼彼得,依舊可見穆瑙吸血鬼一脈相承的外表。
既然穆瑙創造的 Orlok 伯爵如此經典,當今主流的吸血鬼帥哥們又是從何而來?比《Nosferatu》晚了十年,1931 年環球影業《德古拉》(Dracula)在取得正式版權的狀況下上映,不僅在票房上取得巨大的成功,片中 Bela Lugosi 西裝革履、優雅貴氣的吸血鬼形象於是成為日後的吸血鬼主流,相形之下,穆瑙的《Nosferatu》似乎更接近於同人二創。
不死吸血鬼
電影大紅後,版權爭議同時也驚動了 Bram Stoker 的遺孀兼原著小說的版權所有者。她對於一切規避版權爭議的改編毫不買單,因此一狀告上法院,不只讓製作公司賠到破產倒閉,連帶也讓法院下令必須銷毀所有拷貝。
好在《Nosferatu》本身和吸血鬼家族一樣永生不死,本體雖遭獵捕焚燒,卻仍有少數分身轉而藏匿於地下,其中一份拷貝飄洋過海來到新大陸,《Nosferatu》因而得以在這片著作權的法外之地僥倖生存,以盜版之姿穢土轉生。
假想穆瑙穿越到百年後的今天,除了對一眾長相俊美非凡的吸血鬼頗有微詞外,相信更讓他訝異的,是 2022 年的世界竟然和 1922 年沒什麼不同——百年前的德國一戰方歇、法西斯和納粹隨之崛起,穆瑙在電影中埋藏當時反猶太主義之下的社會對立,而當今的藝術家將普丁換上佛地魔的臉孔(同樣也是個光頭惡魔)政治狂人竟和吸血鬼一樣代代不死。
而在 2022 年重看《Nosferatu》,也彷彿在讀百年前的預言故事:受到 1918 年的西班牙流感大流行啟發,穆瑙將瘟疫寫入劇本,吸血鬼不只以吸血殺人,更帶著瘟疫腐蝕每一座行經的城市。事實上「Nosferatu」在希臘語的語源中,本就包含疾病的意思,吸血鬼的流傳與瘟疫散佈,向來都是一體兩面。
最讓人恐慌的不是吸血的不死族,而是在疾病面前,人類是如此地束手無策——就算過了一百年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