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STORY|她脫下衣服,當作一句說不出口的抱歉── 3 部電影中的道歉場景
生活裡總有人在說對不起,而電影作為生命經驗的延伸,也隨時都能見證道歉發生的情景。影廳雖然放大了「對不起」的視覺和音量,但真正讓螢幕中的道歉立體且深刻的,是作為觀眾的我們發現──那些深藏的道歉心事,有人替我們好好說出來了。
以下三部電影,分別拆解道歉發生時的細緻心理,隔著螢幕,或許我們在面對道歉時,也都曾有過同樣的心情。
*內容涉及電影情節發展,在意者請自行斟酌閱讀。
《被遺忘的新娘》:用身體表現的道歉
在真白的骨灰前,母親突然脫下襪子、寬衣解帶,用顫抖的氣音說:「在人前脫個精光,果然很丟臉啊⋯⋯」隨後,她在巴哈《G 弦上的詠嘆調》中,開始啜泣。
沒有一句對不起,但那是母親對女兒打從心裡的道歉和懺悔。
十年前那天,母親在雜誌上看到真白──女兒成為 AV 女優了。隨後她拜託朋友找到真白的下落,把女兒打到骨頭都斷了:「拳頭朝她臉上無數次的狂揍,揍到她再也沒辦法拍那種下流影像!」
當下母女倆都沉默,母親回到川崎,從此斷聯──直到收到真白過世的消息傳來。
現在,裸身的她,試圖共感女兒生前的處境──雖然脫衣前,母親才剛收下真白的遺產,嘴上並自顧自地數落女兒作為 AV 女優的羞恥,以及從沒把錢寄回家裡。電影留白了母親轉變的契機和道歉的醞釀,而那樣的場景或許也讓人熟悉:以責備包裹的關心。
母親說不出口的道歉,在真白死後依舊變形為習慣性的數落──很傷人,卻也有真心。而或許她也自覺言語仍在刺痛著女兒,才決定以身體的行動展現心意。
只是遲來的道歉再沉痛且悲壯,真白都接收不到了。
《花漾女子》:「Sorry」,是道歉也是遺憾
凱西頸部總掛著半顆心型的墜飾,上方刻著「妮娜」,是她七年前就讀醫學院時的好友,但因為一場派對,她們輟學,妮娜離世了。那是一場凱西沒有出席的派對──同學門羅強暴了酒醉的妮娜,一旁還有其他同學們圍觀,笑著。事件後,沒有人被判決有罪。
七年之後,凱西找上事件相關的人士,要為妮娜討回正義,還有一句道歉。
其中一位是當年的醫學院院長,在妮娜離世之後依舊堅持以無罪推論,相信被指控的男學生,直到凱西提到自己稍早把院長的女兒帶到妮娜曾經身處的房間──有酒精,有幾名男子。那瞬間院長理智斷線,崩潰承認自己的錯誤。凱西嚼著口香糖說:「如果受害者是你愛的人,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吧?」
凱西以近乎以暴制暴的方式換來院長的認錯,但也讓人懷疑,那樣的道歉,裡頭有多少的真心和反省?
後來,凱西去見門羅案的辯護律師葛林,意外發現:那位當年最堅守並捍衛著門羅無罪立場之人,其實始終被愧疚感折磨。凱西精心預備的復仇,在對方一句「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面前無處可用。銀幕裡外,我們都無法猜測葛林的道歉是否出於真誠,但凱西說,「我原諒你了。」
凱西的原諒或許解救了葛林,但她其實並不那麼在乎那些遲來的道歉──之所以在一次次的復仇行動中索討道歉,只是想解救自己。
電影中段,凱西曾找過另一名同學,他知道凱西在背後為妮娜所做的一切,勸她放下愧疚感。凱西回答他,「我只是想修正錯誤。我真的很抱歉,當時沒有和她一起去。」
她心裡始終有一句「Sorry」──是沒有保護妮娜的遺憾、也是對妮娜的歉意。儘管做錯事的不是她,但凱西依舊需要這個道歉,才能將自己從罪惡感中解放。
──但那些真正做錯事的人,連罪惡感都沒有,又怎麼會想要道歉?
《密陽》:我想原諒他,卻被上帝阻撓了
在教友的圍繞下,李申愛宣佈,她要去探視那位綁架並殺害自己親生兒子的兇手。因為上帝教導他們要愛仇人、要原諒。
她已經準備好自己的原諒:帶著眾人的祈禱和祝福,精心裝扮自己的李申愛,手拿著一束野花,來到監獄探訪室。她想像中的原諒是:聽見對方真誠的道歉後,她就能以上帝之名告訴對方,「我原諒你了。」
但她沒有聽到期待已久的那句道歉。兇手說,「我在上帝面前悔改並得到原諒。」他甚至不需要李申愛來原諒他──因為也信了神的他,已從上帝那獲得寬恕。
玻璃另一端的李申愛像是被掏空的人偶。走出探訪室後,她看著手上沒給出的那束原諒,昏倒了。
「在我還沒原諒他之前,上帝怎麼可以就那麼原諒他了呢?我這麼難過,那個人卻說已經得到上帝的原諒和救贖。」
李申愛失去兒子的痛苦並沒有獲得安放。即使只要一句對方真誠的道歉,她就能踏出被傷心綑綁的腳步,然而一切都沒有發生──沒有懺悔、沒有恕罪,好像連綁架殺人都不曾存在過。
道歉是「惡」存在的口供──李申愛想原諒兇手的惡,兇手的惡卻先被上帝收走了。
關於電影中的道歉,還有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場景?